布老虎

孙春，满族，1950年生，中国作家协会会员，一级作家。当过知青、铁路工人、市文联、辽宁省作协副。著有长篇小说江心无岛蟹之谣县委书记，中短篇小说集老天有眼怕羞的木头公务员内参等，作品曾获骏马奖、东北文学奖、辽宁文学奖、小说月报百花奖、中篇小说选刊作品奖、文学奖、中国作家奖、上海文学奖、金麻雀奖等奖项。另有影视剧编剧爱情二十年欢乐农家金农家等多部。精彩内容：布老虎靳老太今年快九十了，虽说已是老态龙钟，步履却朗，每天都要在小区里走一走，有时还走到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去。老太的儿子知母亲的脑子已时有糊涂了，怕出意外，自己休班时，便远远跟在身后，里，则叮嘱保姆跟随，但也不可跟得太紧，优选别让老人家发现才好。雇保姆是专为来家照顾老人的，要务是保证安全，其次才是吃好穿暖。儿子和保姆之所以不可紧贴身旁，那是因为老太太不许，一旦被她发现，老人家会立时黑下脸子，大声斥道，嫌我老废物了不是，给我远点滚着去！近来，保姆有些欣喜地向靳先生报告，说老人家不大去外面走动了，而是在家里翻出不少针头线脑，还有碎布棉花什么的，戴着老花镜做起了布老虎，做了一个又一个，虽说眼神跟不上了，针脚粗些，但不仔细看，还是有模有样的。靳先生笑说，她年轻的时候做过，那让她做。家里的旧衣裳旧被子多，眼下连扶贫都只要新的了，你多找出一些，拆了，需要红黄绿的鲜亮布料，你去买，要给老太太做好后勤保障。又过些子，保姆又向靳先生报告，说老人家将做好的布老虎用包裹布捆扎好，提着，去了公园门或娱乐城外，专找那人多的繁闹处，蹲下身子，把布老虎摆在那包裹布上，看样子是要摆摊出售，招来不少人看热闹，也不时有城管人员和赶来轰撵。靳先生闻言，愣住了，思忖了好一阵才问，老太太是什么状况？保姆说，倒是一直挺静的，只是那眼神透着警惕，一发现有穿制服的人赶过来，便提起东西走开，过一会还会蹲到那儿去。靳先生问，和城管不是没难为老人家吗？保姆说，那倒没有，老太太都多大年纪了，谁还敢呀！靳先生说，没为难好。还是拜托你，多上点心，务必保证老人家安全。保姆却不走开，犹豫了好一阵才又说，那我说一句不知该说不该说的话，您别见怪。您在单位当着，您的哥哥姐姐虽说都退休了，各家的生活也都不错，老太太又是享受着离休干部的工资和待遇，生老病死一包到底，家里家外可都不差老人家布老虎挣的那俩小钱儿。再说，我看也没出几个，冰天雪地的，让老太太蹲在那儿，值当吗？您没听那些城管人员吵儿巴火嚷的有多难听，说这老太太没儿没女呀，逼着这么大岁数的老人出来摆摊，是不是她的儿女们眼珠子里只剩下钱啦？我都没法跟您学，还有更难听的呢。靳先生长叹了一气，说，让他们骂去，我又不好硬把老太太锁进家里。容我慢慢想办法吧。靳先生想出的办法便是安排单位里的一个秘书去买布老虎。接到保姆打来的电话，知道了母亲又去蹲摊了，他便对秘书说，你马上赶去，见了我老妈你蹲在她面前，拿起一个布老虎说，我闺女喜欢这种布老虎，多少钱一个呀？老太太会问，你闺女几岁啦？你答，八岁。老太太又会问，数大龙的吧？你答，不是，数兔，她生小，腊月底生的，没赶上大龙。听了这话，我老妈肯定会单独拿出一个布老虎给你，你夸上一声，还是大姨拿的这个优选，然后放下钱走，别讨价。我跟你说的这些话你要牢牢记住，一个字也不可错，记错了你白跑一趟了。秘书听得一头雾水，笑问，这是秘密接头呀？靳先生苦笑道，你快去快回，等取回布老虎我再跟你细说。秘书回来了，将一只布老虎放在靳先生案头。靳先生取出剪刀，挑开布老虎肚皮处，竞取出拈得细细的一张纸片，展开，上面空空白白，一字未见。靳先生说，看看吧，这是我老妈送出的情报。以前，我不止一次听老太太说过，她十多岁随我大舅参加了，专门负责送地下情报，常用这种办法。她这是又想起从前的事了，年纪大了，难有些糊涂，不知今夕是何年了。秘书不解地问，这情报上也没内容呀？靳先生说，我老妈小时候没上过学，认识的那几个字还是新中国成立后在扫盲班学的呢。再说，当年送情报，纪律可是严格得很，纸片上的内容是不许看不许问的，是经了她的手，也不行。记住，的这个事，你知我知行了，千万不要向任何说。从今往后，这种事可能少不了，还是由你来跑，工作外的负担，你别烦，算为我解忧吧那天，靳先生回到家里，保姆很兴奋很神秘地对他说，，终于有个年轻人买走了老太太的一个布老虎，你没看把老人家乐的呢，等那年轻人一离开，她提着没完的宝贝回家了，进了家门，立马关了她的屋门开始忙活，又是剪又是缝的，估摸能又在家里忙上几天了。我寻思，那个买主不会是您安排的吧？靳先生不答是，也不答不是，只是说，不管怎样，只要老太太高兴好！p13