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土简牍与中古史研究

序世界上的一切都发生于历史之中，因此世界上只有一门学问，这就是历史，而历史学家自应是眼界开阔志存高远的。我的年轻朋友、史学新锐孔祥军博士关心的知识领域一向相当广阔。早前他读学位时，先从事文学，后研究历史地理；从那时起到现在，陆续出版了好几部专书，在高手如林的历史地理学界已经占据了一个相当的位置。近年来他又集中精力于经籍的校勘、整理和研究，已有成果出台，而大规模的工作正在进行之中，给予我又一个重大的期待。纸上文献固然是祥军耽读玩味的重心，地下文献也在他的视线之内，近年来陆续发表了好几篇专论，分别取材于青川秦墓木牍、睡虎地秦墓竹简、云梦龙岗秦墓简牍、居延新简、里耶秦简、肩水金关汉简、郴州苏仙桥晋简等等，就此与纸上文献对勘研究，深入探讨了若干非常专业的问题，订正了此前的不少失误。简帛之学是近年来的显学，祥军预此胜流，而能不陷于枝节琐屑，不追求惊人之论，始终坚持其平和通达、守正出新的学术风格，这是很可贵的。加以数年，必能有更多的创获。尽管也许他志不在此，兼顾应当还是可以的。用一只眼盯住地下，也正是史学家的本分。因为专业的关系，我一向更关注祥军中古史方面的论文，《“挟天子以令诸侯”史事考实》、《曹魏封王史事考实》、《弘法起信考》诸文当初发表时，都曾给我强烈的兴奋。唯求实方能求是、求新。历史学的基础自来就在一个“实”字，不可信之史书谓之“秽史”，不靠谱之论文向无专名，或可谓之“霾文”，盖其云山雾罩之中必有甚多之有害颗粒也。祥军近来将他的单篇论文编为一集，其中的文章除研究出土简牍、汉魏史事者外，更下及唐宋，还有几篇学术性书评，皆自出机杼，各有精彩。在关于著名历史学家严耕望的述评文章中，他阐述大师钱穆的治学理念道：“有了一定的根基后，大可抛开细密考证的路数，从简单的史学研究上升到对国学全部问题做融会贯通的理解，将自己的精神注入其中，做到‘有我之境’。”祥军现在的成果，大抵都还是在“根基”部分的劳作，但他并不以此自喜自限，多有登高望远之志。具备这样的思路，必能与时俱进，修成正果。祥军富于春秋，前途未可限量，而一向谦逊，不弃衰朽，要我在他新集的正文之前写几句话。临颖欣然，不免把平时闲谈所及特别是谈而未透的几点拿出来清谈二三，借以寄托企予望之之意，并供读者参考，批评。顾农丁酉立春，于扬州西门外玄览堂